昔归村——昔归茶成名的奥秘和潜忧

昔归茶，大家都不陌生，昔归村想必有很多人也都去拜访过。12月，我们去邦东的时候，去昔归的路白天是封锁的，因为工人要铺方孔石砖，方便更多的人去昔归村参观旅游。其实昔归村是邦东村下面的一个组，只是大家叫习惯了，也没有纠正的意义。

因为路不通，我们只能回头，从邦包村乡政府的小路重新出发。小路有十多公里，一路在下坡。邦东乡海拔750米到3490米，垂直海拔落差很大，邦东乡政府海拔在1600米，而昔归地处澜沧江边，是邦东乡的最低处。所以我们一路都是螺旋式的下降。

邦东乡的茶园大部分集中在1400米~1800米之间，而昔归的茶普遍分部在800米左右的地方。从理论上讲“低热河谷无好茶”，而昔归茶是云南唯一一个位于低海拔河谷地带的名茶，这是我们非常好奇的。对此知名茶文化学者徐亚和有一个深刻的分析。茶树喜阴凉，它生长的生物学温度是10度，根据不同的茶树品种会有几度的偏差，但基本规律就是这样子，高于这个温度就要想办法遮阴。“低热河谷无好茶”，确实是有一定道理的。温良地区，茶树在15~28度这个范围是随着温度的升高，生命速度加快，但气温超过30度，茶树的生命速度就会慢下来，很多植物中午的时候叶片耷拉着的就是这个道理；气温超过32度，叶片的气孔就关闭了，处在休眠状态，制造光合作用的产物就少了。易武茶味柔，广西茶、小叶种茶味不强也是这个原因，因为海拔低。再者，植物晚上只有呼吸作用，低海拔地区晚上凉得慢，比如西双版纳景洪晚上一两点还能感觉到热，江浙地区也是。白天制造的相对较少，晚上消耗得又多，净积累就少了，滋味就淡了。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班章处在勐海滋味还那么重呢，南糯山改变了它的气候，昼夜温差大，白天光合作用强，夜晚降温快，净积累多。

但昔归这个地方海拔低，又处在河谷地带，能出好茶是很奇妙的。徐亚和分析，昔归地处澜沧江边，无量山的南缘，邦东大雪山的东坡，四面环山，中间一片宽广，形成了独特的高山峡谷地形。来自孟加拉湾的暖湿气流，被周围的高山缓冲抬升，降温快。他问过当地老百姓，说晚上9点钟就得加衣服了，这说明昔归茶净积累是很好的。此外，昔归再次印证了陆羽的经典茶话“阳崖阴林，紫者上。”整个澜沧江中下游沿岸，只有一座雪山在江边，那就是邦东大雪山，昔归就在大雪山东坡。临沧有四座雪山，雪山的东麓都出好茶。双江邦马大雪山的东坡，出现冰岛茶；永德大雪山的东坡出现藤子茶；凤庆大雪山东麓出现凤山茶；邦东大雪山的东坡就出昔归茶。这是因为茶树喜欢阳坡，所以好茶都出现在大雪山的东边。东坡是对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也就是阳坡（阳崖）。而“阴林”是森林密布的意思。茶树不喜欢阳光直射，阳光直射的叶子，叶绿素大量消耗，光合作用减弱，叶子会偏黄，如茶园里有遮荫树的话会形成漫射光，有利于茶树生长。在昔归，古茶园里到处都是遮荫树，而且邦东云海这样的大雾，早春时节往往要到中午十二点到一点才散去，漫射光有利于提升茶的品质。昔归茶，也是大自然的恩惠了。

抵达昔归古茶园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太阳西斜，阳光穿过茂密的树林，散落在茶园里，非常清凉。远远地望见，几个茶农正在茶树上忙碌着，走近看他们在用竹片刮除枝条上的苔藓，摘除枝条上的老叶、茶花、青骨朵，每个枝条只留一两片叶子的模样。古农茶业解释说，茶花的花期长，会影响茶树开春发芽，去除老叶也是为了春茶能有足够的养分。这些事古茶树，年龄很大了，枝条上的苔藓不除掉，枝条会逐渐腐朽掉。见我们来，一个中年女人笑着跟我们打招呼，她每到冬天他们都会给茶树这样理条，给这样的古茶树理条，很费时间，一天只能修理两棵，家里五六十亩古茶树，根本忙不赢。那几个都是他们从云县请来的工人，春天采茶的时候就在了。

我们漫步向上攀爬，路边开始零散出现一袋袋拆开的没拆开的牲畜自然肥料。再往高处，就是一半清凉，一半骄阳。阳光铺洒的一半，地上很多枯死的木桩，横亘着许多折损的枯枝干，放眼望去一片空旷，骄阳下的红土地有些哀鸿遍野的悲凉。还有一些参天大树肚皮上被削掉了一大圈树皮。岩文看了直叹息。原来，这些树挡光，茶树不好长，还会抢夺茶树生长的养料，当地茶农为了增加产量就用这样的方式让它自己会慢慢枯死掉，实在是一种残忍的慢性扼杀方式。枯树倒下的地方都细密地种了些茶树，想来不过几年，这里也会是成片的人工化茶园。岩文说，万物都是和谐共生的，大树的存在不仅可以增加漫射光提升茶质，而且有些大树本身就有趋利避害的作用，像樟树。现在不仅是树木被砍，树下的植被也是遭遇了过度铲除，一岁一枯荣，全表层草木本身就是肥料，铲除之后水土流失也会成为一个问题。老游说，以前来昔归，这个时候爬山，空气非常湿润，爬不了几步路身上就会湿漉漉的，现在多干爽。有大树遮阴的茶树叶子，叶绿素消耗少，叶片油绿油绿的，砍了茶树，直射光增加了茶树长得快了，可茶质怕是就要大打折扣了。

天色已晚，我们往回赶，顺道去看了嘎里渡口，但因为糯扎渡水电站，澜沧江的水位被抬升，它已经被淹了，现在在旧址下面200米左右的地方重新修建了一个渡口。昔归村也搬迁到高处了，一整排的青砖木瓦的新房。据说从新平来的高速路以后也要从昔归过，还要在江边建游艇俱乐部。我们在江边徘徊了一下就离开了。途中遇见了嘎里渡口之前的负责人阮俊斌，他正要赶回邦东乡政府。他说渡口现在是二叔打理。晚上我们在乡政府找到他，喝茶聊天，说起昔归村的从前现在也是颇有意思。

阮俊斌是昔归村人，1978年生，现在是昔归村最大的合作社的负责人。他跟我们讲，因为地界偏僻，路也不通，原来的昔归村很穷，阮俊斌小学读书都要走25公里路到邦东乡去读，1995年的昔归才有40多户人家，1996、1998年的样子才开始通走出去的毛路。昔归村，基本都是汉族人，他祖宗是云县澜沧江边的，新中国成立前抓壮丁，逃到昔归来。昔归人基本都是外面来的，从云县来的得有一半吧。茶树什么时候有的，不清楚，老祖宗来的时候就有了。不过有个传说是，商人将扁担掏空，装了勐库的茶籽，偷偷种到昔归的，这种茶很甜。不过当地还有一种黑叶茶，像牛皮菜一样的黑叶子，或许是本来就有的。昔归村的嘎里渡口两头各有一个望江亭，昔归人会用茶换点景谷的盐巴。

1982年包产到户，茶树根据粗细分三个等级下放户。盖碗粗的茶是一等茶，大树茶属于三等茶。大树茶，其实就是古树茶，因为大树茶产量小，树大采摘不方便，很多人不愿意要。那时候，一棵一等茶（小树茶）可以换得三棵三等茶（大树茶）。当时阮俊斌的外公是生产队队长，就主动要了三等茶，就这样我们家分了1000棵。1993年，他将自家的茶园分给亲戚管理，2002年2003年，茶叶不好卖，邦东砍古茶树当柴烧，种云抗10号、清水3号做红茶。徐亚和先生也提到过这个事情。云抗十号，叶红素、叶黄素比较多，嫩芽发黄，适合做红茶，香型有点玫瑰香，做红茶很有品种优势。昔归没有种云抗10号，但也砍了很多茶树，现在只有574棵了。现在大家又都挖掉那些树，种古茶。阮俊斌说，昔归今年培育了300万棵的茶籽，免费给茶农补种。

80年代90年代，红茶一统天下，昔归茶由村里统购统销，老百姓把茶叶交给邦东乡茶业站，阮俊斌家能卖200多块钱的茶叶钱。80年代，昔归茶，一毛几一市斤；90年代，邦东干毛茶5毛钱一斤，昔归茶3毛钱一斤。后来，1988年邦东茶叶站倒闭，1996年临沧茶厂倒闭，昔归就不做红茶了，做百家茶，干毛茶能卖两三块一市斤。百家茶，就是各家做各家，做什么茶的都有，卫生条件不行，大家随便做做，做完就忙农活，那时候的茶有很重的绿茶痕迹，高温制成，色泽偏绿。这样一直做到2008年。2008年7月份的时候，古农专门请了勐海的师傅来教他们做手工晒青茶。以前他们晒茶是直接铺在地上，古农的技术人员买来了成百上千的簸箕，教他们离地摊晾，技术、卫生才走上规范。

以前邦包村的茶比昔归的贵，昔归茶价格好起来，阮俊斌说也只是2003年的事情，那时邦包村毛茶一公斤3块，昔归茶一公斤5块钱。徐亚和也是较早关注昔归茶的，他说，2004、2005年的时候昔归茶一公斤11块、17块，2006年的临沧茶博会之前昔归茶20块一公斤，但茶博会后昔归茶就涨到60块钱一公斤了。而此后直到2008年昔归茶一直在60-90的价格区间徘徊，2010年大旱之后昔归茶就涨到了560元一公斤，之后居高不下。2013年2000多块。阮俊斌说，他估计明年的昔归茶有可能在3200元一公斤。

阮俊斌的合作社是2006年成立，有15个农户，是昔归村最大的，2013年有成立了两家，现在昔归村一共有三家合作社。据邦东乡政府负责宣传推广的赵锁先生说，现在有三家合作社是做得比较好的，他的初制所加工了昔归茶总量的一半多，2013年五分之三的茶都是从他那里加工出来的。因为他自家的古茶树也是比较多的。阮俊斌说，今年还有20多户人家想加入他的合作社，他明年也准备更改销售策略，不再今天压了明天卖了，也不想仅做点初加工。做初加工产值很低，把茶叶卖了，柴火钱都不够。

昔归茶，名声在外，很多奔驰宝马开进了昔归村，昔归人民富起来了，茶园面积产量都在逐年增加。但无论如何，昔归古茶园如何在保护的前提下好好打造，如何不做丢昔归特色，是一个深远的课题。

作者：映山红，“请上帝喝茶”特约撰稿人，来源：云南普洱茶·春·夏·秋·冬。本图文转自请上帝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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