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大渡岗:承载着青春与梦想的茶叶
吕尔贤:大渡岗茶厂第一任厂长
谢建设:现就职于大渡岗农场管委会
刘婷:龙成号茶行品牌负责人
郭龙成:勐腊县龙成号茶叶合作专业合作社负责人
刘洪材:元诚号茶叶创始人之一
晏丽娥:元诚号茶叶创始人之一
10月月底,中午,告庄的某饭店。这是刘婷喜欢接待朋友的地方,菜有特色,也有吃饭的氛围,并且安静;这是我第二次来这家饭店吃饭。刘婷还喜欢带我们去吃告庄的一家农家乐饭店,菜比较入味,也确实好吃,缺点是路远了一些;而较近的那家曼飞龙餐厅,其实菜也不错,紧挨着澜沧江,几乎是游客光顾的首选,或许是去的次数多了、吃腻了,不入刘婷的法眼。吃好吃的,才是刘婷的待客之道,这一点,很像她在店里招呼朋友,不管你是何方人士,不管之前认不认识,只要进去店里,她总会给你冲泡一壶革登古树茶,绝不会看客下菜。
刘婷在告庄龙成茶行
可能是担心午饭后去大渡岗的时间不够,吕尔贤看出了刘婷的担心,说:“莫急,催工不催吃。”吕尔贤的意思是你可以催促工作的节奏、进度,但不能催促一个人吃饭的时间,要让人吃饱。听到这,我没忍住,笑了,虽然吕尔贤已经退休七年,但说起话来,依然有领导的气魄,并且“深得人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更何况,这日常的吃饭也是生活的一种享受,来得真实,桌上的每一道菜都能够在齿间留下可以想象的滋味。
饭后,吕尔贤和谢建设因为有事情,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大渡岗,对我来说,还是颇为遗憾;可是,上午对他们的采访非常顺利,收获颇丰,又觉得非常知足,这世上哪有完美之事啊!
在少年时种下的茶树面前
在龙成茶行门口,他们向右而回,我们向左而走,直奔大渡岗。郭龙成说不远,72公里,先走一段高速公路,再走一段山路。郭龙成略胖,或许是长期驻扎在革登古茶山的缘故,给人稳重之感;霸锐越野车在他的脚下,既稳重,又灵便,操控自如,我突然想起2018年3月和他一起从倚邦赶回革登基地时,即便是夜色,也是飞驰,对于他的驾驶水平,一点都不用担心。
就在我看着前方的沿途风景时,刘婷指着窗外的路牌——关坪,说:“这里就是我们出生的地方。”关坪,行政区划上也属于大渡岗,也产茶叶,也是生态茶。从高速公路出口下去,再走一段,就是大渡岗了,沿途会看到很多的农场指示牌,比如十二队,郭龙成说“队,就是过去兵团的连队,农场最基层的单位”。
我们的车行驶到大渡岗石碑处时,郭龙成犹豫了几秒,说:“我带你们去看一下当年我种茶树的地方,再回过来这里。”其实他想要带我们去看的地方,距离石碑并不远,开车只需要几分钟;其实我知道,那是他一直惦记的地方,那里,有他的记忆,有他成长的痕迹,并深深影响了他后来的人生选择:既选择了茶行业,又区别了大渡岗的生态茶。
郭龙成在茶山
车停在路边,郭龙成快速地走到当年他种茶树之处,说:“就是这里!是我在1980年种的。”言语间透着兴奋,犹如少年。这一大片茶园,对我来说,每一棵茶树感觉都差不多,一样的高度、一样的模样,他竟记得清清楚楚;倘若不是亲历者,倘若不是念念不忘,缺少了那份深植于心底的情感,估计,连大的方向与区位都忘记了吧。而栽下茶树的那年,他还没满十岁。
说起当年的情形,就像种下的茶树一样,会生根,会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当年种茶树,要先挖一个坑,底部宽度是30厘米,上部宽度是50厘米,高度是40厘米,呈倒梯形”,郭龙成一边说一边比划,“当时种茶树是345,种橡胶是456,即种橡胶的底部宽度是40厘米,上部宽度60厘米,高度是50厘米”。而橡胶,则是大渡岗的另外一个重要产业。
我们正在聊着过往时,一辆面包车驶到了我们旁边停了下来,原来是我们的车挡住了车道。在大渡岗的茶叶核心产区,密集的道路呈网状,连接着内部,也连接着外面,四通八达,但车道几乎都是单车道,要会车就需要减速礼让了,需要彼此往外挪一下。郭龙成却笑着跟面包车司机打招呼,原来那是他过去在农场的朋友;大渡岗很大,大渡岗也很小,都是熟人的社会,串一串都会认识。
大渡岗万亩茶园,世界最大连片茶园
车再开回石碑处停下,故友相见,也确实值得驻足畅谈。我们其他人则畅快淋漓地欣赏大渡岗的茶园美景,当古树茶成为潮流、趋势时,大渡岗似乎被边缘化了,但万亩之巨的茶园尽收眼底时,的确还是很震撼的,一座山连着另一座山都是茶园,连成43.5平方千米的壮观,连成经世界纪录认证(WRCA)官方工作人员现场审核并通过的“世界最大连片茶园”。
面对如此惊心动魄的壮美,我们当然不是唯一的游客,在旁边空旷的地方,还有其它车辆,都是慕名而来的观赏者。
一块巨大的石头被立于观景台,正面书写着“大渡岗万亩茶园”,背面则是详细的关于大渡岗万亩茶园的介绍,立碑单位为景洪市人民政府。这里,也是游客到大渡岗的打卡之地。
石碑不远处,有一块电子显示屏,显示着环境实时监测的各项指标,我们当时看到的负离子是1790。石碑附近,还有几块指示牌,其中一块是云南农垦大渡岗茶场中低产茶园改造建设项目的介绍,关于茶园改造苔藓地衣防除实验示范样板建设,主管单位为云南农垦总局、国营大渡岗农场管理委员会,示范面积为1000亩。另外一块为茶产业三产融合示范区的介绍,还有一块为国家863计划——智能化农业信息技术应用示范工程——云南景洪示范区。
大渡岗茶园虽说是生态茶,茶树比较矮小,但如果按树龄来算,放在茶树细分的普洱茶小微产区,40年树龄的茶树已不能称为小树茶,而是中树茶或者大树茶。每棵茶树树干处都长着很多苔藓,以及时间的痕迹——斑驳。
站在石碑处,往前看,是宽广的茶园;往后看,依然是宽广的茶园,哪怕是开车,想要逛一圈,也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就在我们往大渡岗农场管委会行驶的路上,车窗外的两边还是茶园,望不到头。
唯一的缺憾,是那天天气冷,衣服穿少了。头一天从勐宋雨林庄园赶往告庄,天气还热得像夏天,热得想把长袖衬衫变成短袖T恤,而返回昆明的第二天也是炎热,唯独来大渡岗的那天冷得后悔衣服穿少了,不知道这不是大渡岗给予我们特别的礼物,抑或是以此记住她。
家与农场,不会陌生的情感
郭龙成的老家,就在大渡岗农场的核心区,在石碑与大渡岗农场管委会的中间。那天去的时候,他的母亲不在家,后来打电话,得知她去采摘茶叶了。大渡岗的茶叶价格并不高,尤其是秋茶,采摘半天的茶叶其实也卖不了多少钱,但在老人看来,总比闲着好,加上老人的“固执”,所以郭龙成也只是说一下而已,并未真正的阻止,因为,也阻止不了,不如尊重她的选择,她喜欢就好。
我们一行就在他的家里“打劫”果实——院子里种着丝瓜、番石榴等,就像传统画里的累累硕果,只不过,现场比传统画要诱惑得多,因为有采摘的乐趣啊。手够不到的地方,就用竹竿;手采摘不了的,就找来家里的砍刀,在心动与乐趣面前,办法总比困难多,尤其是两位女性——刘婷和晏丽娥,比我们男性要积极得多,她们一边采摘一边说着怎么吃以及儿时对这些瓜果的点点滴滴的记忆,甚至,还想着采摘回去送给某某人。刘洪材因为个子高,也在旁边帮忙;而我,则因为好奇,静静地看树上、藤蔓上的果实;郭龙成也是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就像我回老家一样,每一个角落都盛开着记忆的花朵。
农场里新鲜的丝瓜和番石榴
最后,我们摘了很多,袋子都装不下,晏丽娥还在继续采摘,刘婷说“那个不要了,太老了,吃不了”。其实,如果不采摘,任其挂在枝头上,也是浪费。
从郭龙成的家里到大渡岗农场管委会很近,越靠近管委会,村庄越密集,路牌也越多,而20世纪90年代遗留的时代痕迹也以老建筑的形式不断地出现,尤其是大渡岗茶厂的旧址,岁月之感扑面而来,鲜明得你不会去怀疑其建筑的真实,可能会怀疑自己是否穿越了时代。旧迹之旧,存于细节,如墙上的字、生锈的栏杆;也存于整体的氛围,如建筑风格。
大渡岗茶厂再往上走,一道大门将大渡岗分为两个部分,大门这边,是传统的大渡岗农场,有统一的住宅区、宽阔而整齐的街道;大门那边,是横向的一条道路,分布着几家私营茶厂,更多的是服务业,尤其是商店、饭店比较多,也是大渡岗最繁华的地方,很有商业气息。
在我独自沿茶厂附近路上拍照时,还遇到农场的民兵在列队跑步,整齐的队列,让我心生敬意。
我们的同行者
和我们同行的刘洪材与晏丽娥都是元诚号茶行的创始人,他们也喜欢空闲的时候来茶山逛逛。刘洪材说大渡岗来过几次,闲着的时候会约上朋友来,就像我们此行一样,对于他们,更为简单,或许什么目的都没有,只是出门的一个选择,当然,大渡岗的万亩茶园也的确是一道风景线。
左起:刘洪材、郭龙成、刘婷、晏子
刘洪材以前跑过运输,专门开油罐车,那是1994年;开了一年后,于1995年去当兵,驻地比较好,是风花雪月的大理;1998年退伍回来,1999年分配到西双版纳机场安检站;2004年,他选择了辞职,出来自己做事情;2005年开始接触茶叶,2006年正式做茶,他选了一批原料委托勐海黎明茶厂加工,产品名字为孔雀之春;再后来,他主要做工程,顺带做茶叶,一直没有中断过,现在则有了变化:跟以前反过来了,做茶成了主要的,做工程成了次要的。
刘洪材
他说喝茶健康,西双版纳是普洱茶的原产地,这里有原料优势,不用担心品质;接触茶叶的时间也长了,也爱上了普洱茶,这好像也没有必要去找一个特别的缘由,很自然的。对于工程,他也没有放弃,说还在做一些市政工程、家庭装修,有专门的人在负责,自己就解放出来了,毕竟,茶才是心头好啊。
现在,刘洪材每年都会到茶山收茶,但只收干毛茶,大部分产区的茶叶能分辨出来;他也能在茶山找到乐趣,喜欢茶山缭绕的云雾、清新的空气,也喜欢茶山上的茶农。对于产区,他说比较喜欢易武、革登和勐海的,谜一般的喜欢。
刘洪材的老家在江川,父母是原先来西双版纳的知青,父亲已经去世,母亲现在景洪,跟他的姐姐一起住。父母的兄弟姐妹以及很多的亲戚都还在江川,家乡成了故乡,而异乡则成了身与心皆能安定的家乡。他说现在也经常回老家,陪着母亲去看望亲戚,也都会带上西双版纳的茶叶作为礼物送给他们。
晏丽娥是西双版纳本地人,大家都习惯叫她晏子,于2018年成为元诚号茶行的合伙人。2014年开始,在刘洪材的装修公司上班;再之前,她接触的行业比较多。而接触茶叶,即是在装修公司时,经常喝茶,也喜欢上了茶叶,这是今天转行做茶的铺垫与积累。
晏子
对于茶叶的冲泡,晏子还在学习中,虽然不是那么完美,但透着的认真与用心却鲜明得一眼可知,让你不会去怀疑她那份对待茶叶、对待工作的专注与投入。冲泡茶叶所需沸水的精准度,可以调整;冲泡时间的长短,可以调整……但一颗心的纯粹,往往是注定的,与心性有关,似乎又是天生的,这实在不好调整,幸好,她身上有。
在大渡岗一天的行程中,晏子总是平和,连说话的声音都温和,除了她儿子的学习会让她不温和外,还真的找不到焦躁之处。现在,晏子转行做茶,我感觉她入对了行。
那天的晚饭,我们就在大渡岗解决,郭龙成驱车带我们到小芳饭店就餐,没想刘洪材说他跑运输的时候就来这里吃过饭,又说味道不错,所以一直记得,那是大渡岗熟悉的味道。
本文作者杨春:专注云南地方史15年,出版著作多部,现在研究方向为茶叶、非遗、传统建筑等云南特色文化。参与著作《易武与古六大茶山》《造物记:云南古茶园的秘密》等。
图文来源:茶业复兴,经授权爱普茶网https://www.ipucha.com/转载,观点仅代表作者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