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洱茶鲜叶，图由云南文华工作室提供。

上接《普洱十年发展逻辑（二）「茶届白马非马专栏」》一文。

三、经营：专业化的生存之道

2008年以前：粗放式经营

2008年以后：专业化经营

以2008年为界，之前是只要搞到茶叶就能赚钱的时代，钱来得太快，太容易，使得业界粗放式经营盛行；到了2008年普洱茶进入了深冬，市场竞争空前激烈，只有专业化才能生存成为了行业的共识，从而迅速推动行业进入了专业化的时代。普洱茶经营模式不断升级换代的幕后推手，其实是边际投资收益递增（递减）规律。

2003年以前，普洱茶行业之所以长期处于低水平的经营状况，是因为投资普洱茶行业回报率低，难以吸引行业外资本的兴趣，光靠行业内的微薄力量很难推动行业的经营模式向纵深发展。这时行业的状况是，利润虽然微薄一点，但行业的竞争者也少，只要勤奋一点，总能获取社会平均利润的回报，其缺点是显而易见的——利润贫瘠的行业很难完成产业的原始积累，从而使普洱茶产业长期处于“低度发展平衡陷阱”。到了2003年以后，“越陈越香”之价值观传播到大陆，普洱茶被当成了能升值的金融产品，原先的“低度发展平衡陷阱”就此打破，大量行业外资金纷纷进入，玩起了炒作模式，普洱茶成了低投入高回报的商品，在远超社会平均利润的诱惑下越来越多的人投入到普洱茶行业，以致最后上演全民疯炒普洱的狂潮。行业的利润蛋糕有限，容纳不了突然增多的竞争者，“击鼓传花”游戏无法再玩下去，结果就出现了普洱茶市场的崩盘。市场崩盘也就意味着行业不但重新回归社会平均利润回报，而且在崩盘带来的反向调节下甚至会出现全行业亏损的现象。不幸的是，2008年的普洱茶就面临全行业严重亏损与库存严重积压的问题，如果沿袭过去的粗放式投入老路，估计普洱茶十年之内都难以翻身。这时，有远见的企业经过痛定思痛，认识到一条真理：虽然市场不景气，竞争太残酷，但我可以通过比竞争对手增加一点专业化的投入，这样我就能生产出比别人更优秀的产品去赢得消费者的青睐，这其实就是增加边际投资额度以获取更多回报的一个例子。

2008年无疑是迷茫的一年和充满戏剧性的一年，有的企业病急乱投医，也不管其他行业的成熟模式是否适合自己，抓起来就往自己的头上套，结果煮成一锅夹生饭；更多的企业是选择降价来去库存化，结果普洱茶几元一片，十元一片的被贱卖，搞得江湖一片血雨腥风，弄到最后越是降价越是大家一起死；只有少数的企业，有实力的如大益选择了专业化的品牌道路，没有实力的选择了做细分市场的专家：或投身电子商务，或做起了茶膏，或开发出了普洱茶养身面，或在古树茶、名山茶方面扬名立万。到了2009年，行业正式分化，病急乱投医的、降价的都过得很惨，唯有选择专业化路途的过得越来越滋润，大益熬过最困难的2008，在大众市场显示了赢家通吃的风范，而选择分众市场的企业，也做得风生水起。在榜样的教育下，以前走了弯路的企业，纷纷调整思路走向了专业化投资的路途，使得普洱茶产业迅速进入了专业化的时代，正是在专业化的努力下行业迅速复苏，才有了2011年阳光明媚的春天。

需要强调的一点是，普洱茶的专业化是行业之福，但未必永远是企业之福。这是因为，企业一旦绑上了专业化的战车，就要勇往直前，很难调头回来，其他的黑压压一片选择专业化道路的战车集群会裹挟着你一直前进，直到车子无力前进为止。当一个企业选择了增加专业化投资赚取了比同行更多的利润，会引起同行的效仿，面对突然增加的竞争者，利润回报会急剧下滑，企业为了维持原有的回报率，只有不断增加投资，也就是说边际投资带来的收益增加。可问题是，企业不断追加专业化投资的份额，也就是不断挖掘企业潜在的能量，当企业的潜能释放到一定程度，就很难再释放出来，从而出现边际投资收益递减现象，这时专业化就会成为企业的沉重负担。不过就目前来说，普洱茶行业还处于边际投资收益递增阶段，还是做专业型企业的黄金时代，但有远见的企业也要未雨绸缪，规避将来会出现的边际投资收益递减风险。

再谈普洱茶企的专业化之道

专业化是普洱茶行业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出现的趋势。03年以前，普洱茶行业利润太低，市场土壤太贫瘠，不太适合进行专业化投资，因为这样做往往会得不偿失；03—07年，钱赚得太容易了，企业也没有专业化投资的冲动，因为专业化就意味着要下苦功夫才能赚钱，很多企业以为这是吃饱着撑的，放着快钱不挣，挣慢钱，这不是有病吗？只有到了08年以后，市场崩盘了，企业挣不到快钱了，才会沉下心来进行专业化投资，靠专业能力赚钱。

一、什么是专业化：

首先要搞清楚一个问题，专业与业余只是相对的，但为了深入探讨的需要，必须确定哪些行为是专业的，哪些行为是业余的。

就是在原始社会也有些很多原人比同类能干，更会捕猎，更会采集，他们就是专业化的人才，因此，人类不同历史发展时期都存在着专业化。但是，对专业化进行空前强调，无疑是工业社会以来的事。如果以工业社会的专业表现为标杆的话，那么前工业社会的所谓专业人士，不过是业余人士了。现在我们来谈普洱茶行业的专业化，也是以现在及以后的专业表现来谈的，所以把08年以前的表现定为业余水平。如果没有标杆这样的参照物的话，可能就会陷入相对主义的泥潭，什么也无从谈起。

工业社会是建立在分工与协作的基础上，也就是把一个完整的工作分成若干小块，让每个人只从事狭而窄的工作，这就叫专业。这样的好处是，每个人不是万金油式的通才，而是专业化制度下的专才，这样他的知识和技能不是宽泛的，而是精深的。工业社会之前的专才，是建立在通才基础上的专才，而现代工商社会不主张通才教育，而是主张培养建立在协作基础上的专才，也就是说除了专业你都不懂，没关系，你只要懂协作就行了。现代工商社会就是把这样一个个狭窄的专业岗位，通过协作（也就是系统集成）整合起来，形成作业系统、企业系统，乃至产业链系统。

总而言之，在前工业社会，由于盛行自主自足的自然经济，大部分的工作与生活问题都要靠自己来解决，因此自然人必须具有广泛庞杂的知识和技能，否则很难生存下去，也就是什么都懂点，什么都不深入，也就是不够专业化。到了工业社会，由于强调分工与协作，每个人从事的事都是狭窄而深入的，专业化的要求越来越高。可以说，专业化是现代社会的核心与基础，离开专业化也就谈不上现代社会。

其次，专业化是一个动态与往复的过程。

也就是开始不专业的，可以随着时间的发展慢慢变得专业，甚至是越来越专业。但是专业化发展到一定程度往往会出现瓶颈，不是遇到阻碍难以突破，就是变得固步自封起来，这样一来就会面临专业化的停滞、衰退，甚至崩溃，变得重新业余起来。人类社会就是不断在简单与复杂之间轮回，历朝历代建国之初，其社会系统都是粗鄙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制度的安排会越来越精妙与复杂，社会的发展也因此越来越繁荣昌盛。但社会复杂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必然会走向衰退，甚至崩溃的进程。复杂社会崩溃后，又复归于简单的局面，新的王朝又在这个废墟上开展复杂化的进程。

再次，推动专业化进程的动力是利益驱动机制。

针对高利润的粗放式市场，从业者是没有多少专业化冲动的，因为业余玩玩都能赚大钱，谁会花大力气去进行市场的精耕细作。但是，市场不可能永远粗放式经营，这是因为一个行业好做，会导致做的人越来越多，最终使得利润回报锐减。这时，就有一部分人会想，虽然做的人多了，市场拥挤不堪，但我可以通过努力，做得比别人更好，以赚取比同行更高的利润。比别人做得更好，就是一种专业化的想法，要做得更好就必须投入比别人更多的时间、金钱、财物、精力、人才等等，这就是专业化的投入。因此，企业进行专业化投入，往往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最大化。

最后，专业化是一种投入越来越高昂的不可永久持续系统。

这是因为，专业化的投资受制于边际投资效应递增（递减）规律。边际投资，其实就是一种不断追加的投资。追加的投资能赚更多的钱，就是递增规律，如追加的投资得不偿失，就是递减规律。一个行业进入了专业化阶段，就必然朝着越来越复杂的专业化路径前进，这就是产业的不断升级。这是由于，大家粗放时，你稍微专业了，赚了更多的钱，会引来更多的人效仿，在同质化竞争下你赚的钱又迅速变少了，为了维持你的利润优势，你被迫继续增加专业化的筹码，又一次把同行甩在后面，但同行又会再一次效仿你的行为，这样一来，你除了不断的追加专业化投资外，别无他途。

为什么说，投入会越来越昂贵？这是因为，早期的话，专业化程度低，投入一小点就可以实现系统的大大改善，但随着专业化程度的越来越高，系统越来越复杂，投入的资金也会越来越多，因为投入少了解决不了复杂的系统问题。

为什么是不可永续的？这是因为，系统越复杂，一方面改造与升级的成本越来越高昂，另一方面复杂的系统同时也是脆弱的，维护成本太高。当专业化投入到一定程度，企业得不偿失，这样一来企业就会丧失继续投入的动力。系统由于缺乏足够的投入与维护，慢慢老化，这就是专业化的衰退；如果系统遭到破坏，这就是专业化的崩溃，复归于简单、业余模式。

二、普洱茶行业正处于由粗放到专业化经营的嬗变之中

专业化是对应简单化的。专业化的模式，是一种不断追加专业投资的模式，会使得企业系统越来越复杂和精细，其实也就是一种精耕细作的模式，是竞争加剧导致的。简单化的模式，是一种粗放的模式，往往存在于空白市场，或者竞争不太激烈的行业。企业粗放式投入也能收获不菲的利润，企业就没有进行专业化投入的动力。还有一种是，行业的利润薄弱，市场容量有限，通过专业化投资来提升利润率的成本太大，在这种情况下企业宁愿粗放式经营，也不愿意进行专业化的系统投入，2003年以前的云南茶产业就处于这样的低度平衡发展陷阱之中。

但是，企业选择专业化的复杂投入系统，也会陷入“合成谬误”之中，并不能确保企业一定能获取社会平均利润以上的回报。所谓的“合成谬误”是，如果是个体决策行为时对的话，但是当一个社会中的众多个体都选择这样的行为时，就未必是对的了。比如，一个人通过卖假货获利，大家都去卖假货，结果这个行业就毁了，比如中国奶业就是，这就是合成谬误。因此，专业化的黄金时代只能是早期和中期，因为这时选择专业化道路的人少，可以收获早期收益，到了中期以后专业化投入就会成为企业的严重负担，这是合成谬误造成的，也就是边际投资收益开始递减了，企业的投入得不偿失。这时，很多企业就减少投入，甚至退出这个行业，使得专业投入复归于粗放式投入，这就是复杂系统的崩溃。任何简单的系统都有复杂化的倾向，当一个系统复杂到一定程度时必然衰退和崩溃。

茶行业也如此，目前茶行业正处在由简单系统到复杂系统的嬗变中，推动系统升级的无疑就是专业化。因为复杂系统只有专业人士才驾驭得了，业余人士只能玩简单系统，所以才说普洱茶企的专业化之道。

至于普洱茶行业的专业化方向：

一是要把握产业发展趋势和市场热点，这是战略方向上专业判断

二是要完善系统，消除短板，提升核心竞争力，特别是要营建开放式的系统，能很好地借助外力与整合行业资源。这是企业文化与制度建设方面的专业化努力

三是要学会舍弃，不能什么都做，要做自己擅长的，具有市场前景的东西。这是企业的专一化努力。（刊登于《普洱》杂志创刊五周年特刊）

文/白马非马，经“请上帝喝茶”授权爱普茶网https://www.ipucha.com/转载，观点仅代表作者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