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哲峰:攸乐山茶王树寻访记
生活在云南古茶山上的人民,冬月是一年当中最闲适的季节。一切又回复到慢调生活节奏里,就连时光也似乎放慢了脚步,正合心意的寻源问茶好时节。
地处热带北缘的西双版纳,旱季雨季循环往复,纵使寒暑愆期,仍然能够切身感受到季节的变化。清晨醒来,窗外的澜沧江静静流淌,慵懒的景洪城,浓雾笼罩下的街道略显冷清。相约友人邹东春先生,与舍弟马博峰一起驱车前往攸乐山寻茶。
离开告庄,直奔基诺山乡方向。距离乡政府不远处,今年增设有检查站,例行检查为的是保一方平安。邹东春先生新近更换了座骑,动力澎湃的八缸发动机丰田坦途皮卡,一路沿着国道213线直奔目的地。随着海拔逐渐升高,车前雾气弥漫,放慢车速前行,前方一辆丰田越野车映入眼帘,看车牌似乎有些熟悉却又一时记不起来。靠近亚诺村的岔路口,丰田越野车往左奔向小黑江方向,我们则直行奔向亚诺村。路过亚诺村新修的寨门,路边上放置着一个蓝色的提示牌:前方有野象出没,禁止车辆人员通行。再往前行不远,左转岔入一条小路,上坡右转过了一个大门,就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此行相约的是亚诺村的茶农洪涛,下车后发现迎过来的是洪涛的爱人穆佳玉。进屋后坐定,穆佳玉手脚麻利烧水泡茶。今年春天的攸乐山古树茶,香气芬芳,滋味甘醇,略带青苦,有着惯有的山野气韵。头天晚上约好的洪涛不在,穆佳玉有些抱歉的说:“真是不巧,我老公刚刚陪斗记的老板开车去小黑江钓鱼了。”我们这才回想起来,刚刚在路上擦肩而过的就是斗记老板陈海标先生的丰田越野车,难怪会觉得有些眼熟。“标哥每年都来找我老公一起去钓鱼,他只爱钓鱼,不吃鱼。”眼下已经接近年关,转过年去,将迎来春茶季。我心下猜度,两人一起钓鱼固然是真,更主要的可能是商谈明年春茶的事宜。作为斗记攸乐山初制所的负责人,茶农洪涛不仅担负着为斗记供茶的重任,也背负着一家人的生计,这种行径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了。
上次前来亚诺,当时也是洪涛不再。穆佳玉打电话叫来大儿子洪家福招待我们。见面的时候,也是觉得面熟,后来才想起来,曾经到访过洪家福的初制所。只是万万没想到,我们打听了一圈人,最后找到的攸乐山茶王树主人,就是我们眼前的一家人。这还真是不解的茶缘。
虽说是早前曾经实地探访过攸乐山茶王树,可是有了主人的陪伴,还是有着不一样的意味。在我们的要求之下,洪家福骑着摩托车头前带路,我们驱车紧随其后,一同前往绿得山。出亚诺村左转往小普希方向,行不多远,路边出现了亚诺(龙帕)古茶园的指示牌。左转前往古茶园方向,早年前来寻访茶王树的时候尚且是沙土路面,此番与洪家福一同前来时发现已经改建成了水泥路。近年来,我们无时无刻都在亲眼目睹古茶山日新月异的变化。
车行数百米之后,扺达路的尽头。举目四望,所在地是一个小小的广场,修建有基诺族建筑风格元素的喆么亭,基诺族崇信的图腾太阳鼓,此外还有一个展示牌,介绍龙帕山古茶园及7000余亩古茶树的保护措施。
随同洪家福步行沿土路前往探看茶王树,穿过一片茶园,洪家福指着脚下的路说:“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到亚诺寨子了。”我们一行右转,深入家福所称的这片绿得山古茶园,下至山半坡,攸乐山茶王树映入眼帘。早年前来的时候,就曾见到被大风摧折后倒伏的一棵大树,紧紧贴着茶王树的旁边躺卧。据家福的妈妈说:“没有被大树砸到以前,茶王树上可以站上去十多个人釆茶。”原来以为茶王树是有惊无险,没有料到早就经受了惨烈的摧折。看看眼前侥幸存活下来的茶王树,虽然比不上家福妈妈所说那般葳蕤茂盛,看上去依然枝繁叶茂,于是拉着家福一起在这劫后幸存的茶王树下合影留念。
就读省城昆明云南经济管理学院大学毕业后,家福回到了家乡攸乐山亚诺村。父母将家里的三片古茶园交由大儿子打理,家福说不清楚这三片古茶园有多少亩数,却清楚的知道古茶树总共有700多棵。围径55公分以上的古茶树单株釆制,鲜叶卖到了每公斤500元以上。围径40公分以上的古茶树,釆摘下来的鲜叶,售价在每公斤200~300元之间。除开古茶树之外,亚诺最多的是小茶树,每公斤鲜叶50元。按照不同客户的需求,或者是出售鲜叶,或者是出售毛茶。算下来,总的价值都是一样。
此番再来亚诺,仍然未能见到洪涛。穆佳玉又一次打电话叫来了大儿子洪家福。边喝茶边聊天,茶叙情谊。虽然与老公洪涛同是60后,只比1968年出生的洪涛小了一岁的穆佳玉说起自己的家世满脸自豪:“我家条件好嘞!大哥做过乡长,二哥是教师,三哥在外贸站工作。”由于自己想要陪伴在父母身边,她初中毕业后留在了家里。后来嫁给了职高毕业的洪涛。父妻两人都曾经出任过亚诺村民小组干部,穆佳玉妇女主任做了十多年,洪涛先后担任出纳、会计、支部书记三届共九年。夫妻二人养育了两个儿子,94年出生的大儿子洪家福,99年出生的小儿子洪家杰。兄弟两人都被培养成了大学生,还都是先后就读于省城昆明的云南经济管理学院,一个学的是市场营销专业,一个学的是会计专业。出生于边地的基诺族山乡亚诺村,这可真是让人对夫妻二人感佩不已。
穆佳玉回忆说:“1983年的时候土地分了一次,到了1999年又重新分了一次。当年分的都是以前留下来的古茶园,后来买荒地种的小树,古树、小树茶园加起来有将近200亩。以前茶都不值钱,鲜叶几毛钱、几块钱一公斤。直到2006年标哥来亚诺收茶,鲜叶卖到了50元一公斤。第二年又跌了下来,20元一公斤。”穆佳玉想了想说:“后来我们给斗记做茶的量越来越大,地方不够用。2010年的时候,从我舅舅手里花了三万元买了这块地,把这个小山包推平,花了一百多万元建的初制所,12年的时候建好,13年才搬进来。”举目四望,这个初制所的院子又平又大,在亚诺村独一无二的好地方,原来背后有如此巨大的付出。
伴随着十多年来普洱茶巿况的热络,身处于攸乐山最集中的古茶园村寨亚诺,借助于普洱茶企斗记的提携,夫妻二人的茶生意红红火火。饶是如此,赚钱也并不容易,除了收购鲜叶的款项由企业垫付,他们主要的收入来源于每公斤15~20元的加工费。年景好的时候,一年能够加工20多吨。遇上了今年春天的疫情,就只加工了2吨多。“茶季的时候挂牌收购,收够了就停下来。”穆佳玉说。她并没有把这两吨茶都由自家来供,而是由自家主事的亚诺古树茶合作社的成员共同交售。能有这样的心胸,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在我们看来,夫妻二人未雨绸缪,在大儿子洪家福毕业后,就将古树茶资源交由儿子打理。也幸好有了儿子的销售通路,今年春天卖出了20多吨毛茶。我转头看着洪家福笑道:“那也有40多万元的收入。”他辩解说:“哪有?还要给人家付工钱呢!”
上次前来亚诺,曾经到过家福父母留给他的初制所,对面就是家福近年新盖的房子,连建设带装修花了100多万元。门前停放着他的宝马4系轿车。当时还留有一点点茶王树地单株釆制的晒青毛茶,抓了一把泡来喝。顺口问他:“你有女朋友吗?”他摇摇头。又问:“有新楼,有宝马,有古树茶,找个女朋友还不容易?”他笑着回答:“以前上学的时候偷偷找过,现在没有合适的。”
此番再次见到母子二人,妈妈喃喃低语:“昨天晚上我做梦,梦见我儿子订婚了。”坐在旁边的马博峰问佳福:“你在景洪城里买的有房吗?”家福摇摇头说:“我们主要在家里做生意,房子买在城里没有什么用处。”
不觉间,一个上午的时间过去了。时近中午,太阳终于突破重重的云层遮挡,将灿烂的阳光普照在大地上。放下茶杯,大家起身来院中,洪家养的三条狗狗全都趴在地上晒太阳。时值冬月,早晚之际,湿冷入骨。就只有这中午阳光明媚的时候,沐浴在阳光下,浑身从里到外都洋溢着融融暖意。邹东春先生蹲下身来,低头逗弄着狗狗,或许是融融的暖阳照耀下太过舒服,狗狗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又合上眼皮沉沉的睡去了。
作别穆佳玉、洪家福母子二人,我们驱车离开。穿越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这段国道,向来都是让人爱极了的一段行程。在这层峦叠嶂的热带雨林深处,藏着一座又一座村寨,一片又一片古茶园。伴随着普洱茶产业的律动,我们试图通过古树茶去触摸时代的脉搏。在每一座古茶山,每一棵茶王树的背后,都有一个个家庭,或主动或被动融入到时代的潮流中,谱写出一曲曲动人的旋律,共同奏响命运的乐章。在万水千山之外,又有多少人,能听出这曲中有真意?
作者:马哲峰,图文来源:行知茶文化讲习所,经授权爱普茶网发布,观点仅代表作者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