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老鹰茶:山河深处,寻访老鹰茶
月亮从壁立的高山顶端升上来,清亮亮地照在老火地四周的山腹地,寂静、温柔、清凉。由于要采写野生老鹰茶,我随茶商老丁翻山越岭,潜入深山,不得不居住在黄梨山老火地的村民家。这里只有四户人,建在黄梨山的半山中,前后是高耸如云的大山,山脚下有一条白链似的大河,整日哗哗地吼叫着流向普渡河。
在这前后左右都被大山封锁的村子里,今晚上是他们最高兴的时候,四家人围坐在李金文家,跟我们谈天说地。“我们这山太大了,交通又不方便,从来没有人到过我们这里住。”大家都觉得新奇,把我们当贵客一样地款待。桌上摆满了丰盛的农家菜肴,都是自给自足。
“我们这里不通公路,有点什么山货无法运到外面去卖,山里人,即便要到舍块乡镇买点日常生活用品,都很费力。来回三十余里,下一座山,又要爬一座山。”他们说的话我亲自体会到了。席间看到两个小孩,长得眉清目秀,帮着一个村妇舀菜摆席,前后忙得呼呼生风。听说是在舍块乡读书,只有周末才回来。小女孩穿着一件粉红色的上衣,下穿一条兰色裤子,大大的眼睛镶嵌在鹅蛋脸上,清瘦苗条,见到我,一边帮我拿凳子,一边帮我倒茶。我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村民说,前些时候下雨,山上滚一个几十吨重的大石头,把村民的地砸一个大窝窝,前久修的泥巴路,也在那场雨中埋了。我一边听着,一边嘘唏不已,站起来,走出红泥筑建的低矮房子,前后的大山像几块耸入云天的石板,无路可走,稍不留意,一脚踩空就会滚进谷底的河中,我小心地睁大眼睛,在清亮的月色中寻找厕所,可除了这几间低矮的红泥房子,都见不到什么像厕所的土围子。一问李金文媳妇,她告诉我,这里不兴修厕所,都是在这山间野地随便找一合适的地方就解决了。她带我离开住房,向旁边的一条小路上走去,那小路只够一只脚行走。并叫我在那里解决问题。我心虚得慌,蹲下身子,下面是陡峻的山体,大河轰鸣,路上边也是陡壁,我只有抓住路上的杂灌植物,一不留神,就会从山上滚下山崖。
在这陡峻的深山里,什么都是逼仄的,月亮笔仄地升起来,太阳逼仄地落进山丫口,描出三角形的绯红。河流逼仄地刨着河床,庄稼逼仄地长在两尺宽的悬壁上,老鹰逼仄地在山盆子里盥洗翅膀。
茶商老丁跟村民们聊得很晚,第二天他告诉我,那个穿粉红色衣服的小孩,从小就没有母亲,母亲到新村学赤脚医生,丢下了两个年幼的孩子后再没有回来过。那两小孩从小就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我不免对这两个孩子的命运更多了一些怜悯。老丁说,生存环境的恶劣,这个村出去打工的很多妇女,离婚的很多,都不愿意回来了,丢下儿女不管的很多。九龙村有一百一十多家人,一个组跟一个组相距甚远,一个组就几家人,大村子九龙离这里有四个小时的山路,而且山路艰险得很。虽同是一个村,但一组跟一组来往甚少。昨晚上村民们太高兴了,像过年一样地高兴,多少年没有外面的人进去过了,他跟村民们聊到深夜两点钟。
太阳出来,照在老火地灌木林,一些核桃果子成堆地掉在树根下的腐叶泥上,无人捡拾。是呀,翻山越岭靠人背到舍块乡去卖,是相当地不容易,更何况卖不了几个钱。我和老丁拣了一些野果及药材,拣的时候很高兴,可望望对面我们要翻越回去的大山,需得四脚四手地往上爬,又不免泄气。站在李金文家院子的小晒台上,我们看见昨晚上的那个穿粉红上衣的十岁的小女孩,背着书包,正从山下往上爬,寂静的山中,那个粉红变成点,一步步朝着白云驻留的山头上升,像一只放飞的氢气球。
作者简介:李琼,生于60年代末,系云南东川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老子文学》《乌蒙山》《兰坪》《临桂文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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