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哲峰:同兴号向质卿方茶的故事
有清一代,普洱茶名遍天下,京师尤重之。端赖于普洱跻身贡茶行列,且备受皇家青睐。普洱贡茶中,有八色贡茶,亦有方圆紧茶,尤以同兴号向质卿方茶引人着迷,探寻它的身世之谜,引出了一连串的故事。
回顾清代普洱贡茶的历史,始自盛清雍正七年(1729),终于清末,近两百年间,普洱一直作为贡茶。检视档案文献与故宫博物院的实物遗存,普洱贡茶主要是三类八种花色,分别是紧团茶三种:五斤重的大普茶,三斤重的中普茶,一斤重的小普茶,四两重的女儿茶与一两五钱重的蕊珠茶;散茶两种,分别是芽茶与蕊茶;茶膏一种。除开八色贡茶之外,北京故宫博物院遗存的普洱茶实物中,还有圆茶与方茶,围绕这两种茶,历来不乏种种的争议,是一个颇富趣味的话题。
或许是北京故宫博物院典藏的文物种类与数量太过丰富的缘故,鲜见其将普洱茶直接设展。好在得益于博物馆行业间的协作,如今在云南省普洱市博物馆,可以一窥调拨自北京故宫博物院的普洱贡茶的真容。其中有一件大团形的普洱茶,底座上标注的是“百濮龙团”,对应的应该是三斤重的中普茶。另一件是小团形的普洱茶,对应的应该是四两重的女儿茶。还有一整筒笋壳包装的普洱方茶。这三种普洱茶都带有北京故宫博物院的标签,说明了它们的归属。位于浙江省杭州市的中国茶叶博物馆,有一片作为镇馆之宝的向质卿方茶,同样调拨自北京故宫博物院。
除开各博物馆面向社会公众展示的普洱茶实物,近年来由北京故宫博物院组织编纂出版的书籍,也为人们了解普洱贡茶提供了新途径。万秀锋研究员等著《清代贡茶研究》一书中介绍的普洱以八色贡茶为主,顺带提及“贡茶品种还有七子饼茶等品种”,插图中有一幅是一整筒笋壳包装的普洱茶饼。并在文中特意指出:“现存的普洱茶最晚不过光绪年间,距今一百多年,至多不会超过一百五十年。”万秀锋研究员等著《从六大茶山到紫禁城:清代普洱贡茶研究》一书,是迄今为止论述普洱贡茶最为详尽的著作。书中详尽介绍了故宫博物院所藏100多件普洱茶文物全面梳理后的成果。八色贡茶中的五种紧团茶,散茶中的蕊茶,以及茶膏,都与档案一一对应。此外,还首次详细介绍了整筒笋壳包装的七子饼茶与方茶。认为这两种茶是清末进入宫廷的。并进一步确指其为‘逊帝小朝廷时期通过各种渠道进入紫禁城,满足宫廷生活的需要。仍然将其纳入贡茶的范畴,或者可称其为贡茶的余音。’故宫博物院编《故宫贡茶图典》大型画册,印制精美,图片清晰。其中第十章云南,将故宫博物院所藏普洱贡茶实物图文并茂加以介绍。笋壳包装整筒七子饼茶,可以辨认出“同兴号”字样。故宫研究人员认为其是在清晚期或者逊帝小朝廷时期进入宫廷的。笋壳包装整筒普洱方茶,“从残破部分可以看出里面每件茶饼都用纸包装,内飞中印有防伪标记。‘云南普洱茶产于普洱府属之七山,曰易武……刊刷圆形牌印方为真。’”方茶被认为是逊帝小朝廷时期进入宫廷的。
梳理故宫博物院编纂出版的书籍,将获得的结论与公开展出的实物进行对照。调拨自北京故宫博物院,现由普洱市博物馆对外展出的整筒普洱方茶,以及由中国茶叶博物馆典藏的一片向质卿方茶,它们的身份确定无疑。故宫博物院所藏的普洱方茶、普洱圆茶,则是出自同兴号。问题来了,自盛清雍正年间设立普洱府起,官员进献宫廷的普洱向以八色贡茶为主体;而自嘉庆初年普洱商号诞生起,商号行销民间的普洱以方圆紧茶为主体;贡茶与商茶之间原本泾渭分明,出自同兴号的普洱方茶与圆茶,为什么会进入宫廷,与八色贡茶共同构成皇族御享之物呢?环环相扣的谜团,吸引着人们不断去探究与揭示谜底。
清代,康雍乾时期被誉为盛世。盛清时期的每位皇帝都是勤勉而富有才干的君王。康熙皇帝平定三藩叛乱,将云南纳入大一统的中央集权治下。雍正皇帝推行改土归流,强化了对边疆的控制力度。乾隆皇帝通过清缅战争,稳固了疆域。康熙五十五年(1716),云南开化镇总兵阎光炜曾向康熙皇帝进献普洱茶。雍正七年(1729)起,改土归流设立普洱府后,普洱茶进贡成为规制。乾隆皇帝无疑是清帝中最为青睐普洱茶的君王。盛清时期,普洱茶从偶然进入宫廷,到成为贡茶,终至贡茶中的翘首。普洱贡茶在某种意义上成为大清帝国统治力的缩微影像。自雍正七年(1729)普洱成为贡茶之后,除个别年份因战乱等客观原因没能进贡外,一直到清末都未曾中断。
清代普洱茶进贡主要来自云贵总督、云南巡抚等封疆大吏,例于布政司库动支银一千两两,由思茅厅同知领去转发采办,具体事项交由贡茶采办官倚邦曹氏土司、贡茶协办官易武伍氏土司打理。自雍正至光绪年间,普洱贡茶主要是延续官办渠道层层下压顶办。
伴随清王朝中央集权不断衰落,原有官办贡茶渠道不再通畅,官督民办贡茶成为可能。前清遗老罗养儒撰《纪我所知集:云南掌故全本》书中“解茶贡”一文所记:“在光绪年间,贡茶是由宝森茶庄领款派人到普洱一带茶山上拣选采办,自是一些最好最嫩之茶。茶运到省,则由宝森茶庄聘请工匠,将茶复蒸,乘茶叶回软时,做成些大方砖茶、小方砖茶,俱印出团寿字花纹,是则不仅整齐,而亦美观。此外,又做些极其圆整、极其光滑之大七子圆、小五子圆茶,一一包装整齐妥当,然后送交督抚衙门。此则照例派员查验点收,随即装箱,准备派人解贡。”
早在康熙年间,已经有商人以身犯险深入茶山收购贩运普洱茶。雍正朝改土归流设立普洱府后,外来的客商纷纷涉足六大茶山,或开山植茶,或收购贩运,并在乾隆朝到达了第一个高峰时期。伴随着康雍乾盛世的终结,普洱茶迎来命运的转折。自嘉庆初年起,六大茶山地面上开始诞生茶号。历经道光、咸丰、同治、光绪时期,历经战争、灾荒等各种内忧外患,普洱茶号伴随着王朝命运起起伏伏。
彼时尚处于封建帝制的政治体制下,政治地位不但决定了社会地位,还给予经济地位以荫蔽。就普洱茶号来看,政治地位与经济基础同样有着密切的关联。乾利贞号袁家、同昌号黄家、同庆号刘家、安乐号李家、同兴号向家、车顺号车家等茶号的各家人,或者是通过科举考试,或者是通过捐纳,积极谋求提升自家政治地位。
同治十年(1871),石屏籍向逢春考中武进士,后来成为身居高位的武官。向逢春次子向维义(字质卿)荫六品衔。在向逢春去世后,向质卿守孝三年期满,于易武创办同兴号茶庄。何作如先生所撰《同兴号茶庄的贡茶故事》一文作出论断:“同兴号茶庄制作的普洱茶是以土贡的形式进入宫廷的,时间点是在光绪晚期。究其原因:其一是茶叶质量有口皆碑,其二是该茶庄有显赫的家庭背景。”
辛丑年夏月,相约邹东春先生、聂素娥老师夫妇赴石屏寻访。这个小城依然保留有旧日的古朴风韵,许多普洱茶号的后人守护着老宅安然度日。驱车奔赴宝秀镇定兴寨,甫一进入村寨,铺面而来的都是淳朴的乡情。当我们向村民打听同兴号旧居的时候,一位年轻男子热情的迎了上来:“从你们下车,我就猜到你们是来寻访我们向家的。”搭话的男子名叫向敏,他就是同兴号向家的后人。在向敏带领下,我们参观了向家的两处老宅,一处名为进士第,另一处名为将军第。前者是向逢春高中武进士后命名的,后者是向逢春获封将军后建盖的。20世纪50年代土改期间,向家的宅院被重新分配给了贫下中农。宅院虽然经历了重新分割,依稀可辨旧日的格局与面貌。三三两两的村民们坐在大门口闲话家常。穿越村子中的巷道,向敏带领我们登上了村后的木鱼山,这里是向氏族人的终老之地。或是过往劫后遗存,或是后人重新竖立,或旧或新的石碑上铭刻的文字,记录了向氏一族曾经的荣耀与历程。回到向敏家中,他拿出了族人重修后的家谱,供我们翻阅拍照。时值杨梅成熟的时节,向敏一直惦念着去采摘杨梅。“杨梅熟了,总是要摘的吧!”他说。对于祖上曾经从事的普洱茶生意,与他来讲都是十分遥远和淡漠的事情,远不如当下亟待收获的杨梅来得迫切。对此,同来的聂素娥老师觉得十分惋惜。或许,每一代人都有着他不同的机遇与选择吧!
易武,这个位于滇南西双版纳州勐腊县的边境小镇,却是无数普洱茶友心目中的圣地。想当年,来自石屏的移民“走夷方、上茶山”,成就了易武商业重镇的地位。历经岁月沧桑,依然留存有众多遗迹。每次到访易武,都会漫步易武老街,探寻旧日普洱茶商号。在老街大天井边上,竖立着一块“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同兴号”的石碑,沿着傍边狭长的巷道往里走,就是同兴号的老宅。
约在光绪二十三年(1897),向质卿于易武创立同兴号茶庄。向质卿颇富商业才能,积蓄资本建盖新屋。同时又具政治资本和领导能力,被推举为同乡会长。他倡议筹集款项修造石屏会馆,为同乡所称道。民国十四年(1925),向质卿将同兴号交与向式谷打理,返回石屏后,依然致力于家中商业事务,并投身与家乡的各种公益事务。民国二十九年(1940),终老于家乡,享年六十八岁。
统合各方面的资讯不难获知,同兴号创始人向质卿在易武主理普洱事务期间,同兴号普洱茶因缘际会进入宫廷。万秀锋研究员等人认为:“普洱当地的一些茶商商号的茶叶也通过各种途径进入宫廷,包括诸如七子饼、方茶饼等清中前期并未纳入贡茶体系的茶品。在故宫博物院现存的茶叶文物中,我们可以看到除了贡单中出现的八种茶品外,还有方茶饼、圆茶饼等普洱茶文物。这些商号的茶品与八种传统的贡茶茶品一起构成了清末和小朝廷时期普洱贡茶。”
让人好奇之处在于同兴号普洱茶是以什么样的形式进入宫廷的?其既与官办贡茶渠道规制不合,又与清末官督民办渠道贡茶情形不符。据故宫博物院研究员万秀锋等人论断:号级普洱茶进贡的时间段是清末和小朝廷时期。辛亥革命后,清廷接受民国政府《清室优待条件》,逊清小朝廷一直存续至民国十三年(1924),清王朝彻底终结。向质卿创办并主理的同兴号恰好跨越了这两个时段,自光绪二十三年(1897)至民国十四年(1925)。同兴号普洱茶进入宫廷应该就是在清末和小朝廷时期。
万秀锋研究员等人认为:“小朝廷时期的许多物品,特别是生活必需品依然延续着进贡的传统,每年各地的土特产品依然通过各种渠道大量进入紫禁城,满足宫廷生活的需要。其中很多茶叶就是这一时期进入紫禁城的,我们仍然将其纳入贡茶的范畴,或者可称其为贡茶的余音。”
推测可能的情形是向质卿作为前清的遗老,感念旧主的恩德,将自家同兴号普洱茶上贡皇家。在其去世后,墓碑上镌刻的头衔依然是“清世袭六品荫生,尽先补用千总”,其对前朝旧主的感念之情可见一斑。如果同兴号普洱茶是进贡宫廷,为何没有匾额之类的表彰?在其姻亲李伯东、其子向式谷与其婿罗寿衡所撰的墓志铭中亦不着一词。具体到语义含混的“各种渠道”,则有待更多的资料逐渐公布后才能获知详细情形。
就目前故宫博物院公开的资料和实物遗存,同兴号向质卿方茶与圆茶,来源清晰,传承有序。跻身于普洱贡茶之列已属无上荣耀,更可切实可靠证明其存世期限之久,即便是按照晚至小朝廷时期进入紫禁城,至今已历百年的普洱古董茶存世实物。放诸于号级古董茶之列,亦属独一无二的尊荣。
故宫博物院所藏同兴号向质卿方茶与圆茶,现今圆茶只在故宫出版物中可见。普洱市博物馆有整筒向质卿方茶展示。据故宫出版物介绍,整筒普洱方茶,共有5片,重1.4千克。中国茶叶博物馆藏有一片向质卿方茶。这片普洱方茶,据馆方介绍:一面为阳文(文字凸出)“向质卿造”,长12.3cm、宽12.3cm、高3.5cm,重约250g。核算前者重量后,对比后者略有差异。
检阅普洱茶文献资料,方茶的记录要比圆茶晚的多。道光三十年(1850)李熙龄纂《普洱府志》记述:“(茶)蒸而为饼,有方、有圆。”光绪年间,方茶与圆茶皆成为主流的普洱茶形态。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向质卿方茶是正方形的,是故准确的名称应当是方茶。这与长方形的砖茶,有着明显的区别。毫无疑问,向质卿方茶是存世普洱方茶实物中的鼻祖,这一事实似乎被有意无意间忽略了。
在笔者收藏的上千册普洱茶书中,至少在三位云南普洱茶学者所著的书中见到过向质卿方茶的木模。在向其中两位学者询问木模下落后,都没有得到明确的信息。通过朋友们多方打探,依然是下落不明。这成了多年来心中最大的一个遗憾。在后来寻找木模的过程中,发生了一系列有趣的故事。
辛丑年夏月,趁着茶闲时节相约邹东春先生同赴易武。从易武街通往老街大天井的坡道名为易平街,在易平街的半道上坐落着一所宅院,典型的石屏建筑风貌,经历了修葺之后面貌焕然一新,门口挂了个标识“易武老海关遗址”。这是李姓人家的宅院,现在居住着孀居多年的高迎梅老人与她的女儿李彩与女婿吴智全,高迎梅老人年届九旬,身子骨硬朗,只是听力下降大不如前。吴智全、李彩夫妇二人都是易武小学退休教师,发挥余热做些茶生意。李彩老师热情好客,性格十分开朗。在与她茶叙时,意外获知了李家与同兴号向家的往事。
同兴号向家的第二代主人向式谷接替父亲向质卿打理自家的普洱茶生意,娶了李家的姑娘李银秀做二房。这桩婚姻招致了李氏族人的不满,一度招致风波。李银秀嫁入向家后,为了拉巴娘家人,才有了李家为向家代工普洱茶。在向质卿看来,自从儿子向式谷娶妾生子后,拖家带口,加上其身患疾病,使号内亏折甚多。民国三十七年(1948),向式谷在石屏英年早逝,年仅四十岁。按辈分算,李银秀是高迎梅丈夫的姑妈。自幼及长,李彩老师没少听妈妈高迎梅数说往事。
在李彩老师的张罗下,申请政府的资金补助,加上自家亲人筹集资金,近年来逐步重新修缮李家的宅院。院中的右厢房,还保留着原来的面貌,想当年就是李家为向家代工普洱茶的作坊。向家结束在易武同兴号普洱茶事物举家返回石屏后,为向家代工的李银秀娘家兄弟断绝了一条财路,指使他老婆背着整篓的压茶木模都卖掉了。
1982年,正处花样年华的李彩在勐腊中学读书,教她的老师孙志宏爱喝茶,曾跟她说:“易武的茶好吃哎!”老师或许是随口一说,细心的女生李彩回家后告知了母亲。高迎梅到自家的茶园采茶,将做饭的锅刷洗干净后炒茶,放在太阳下晒干。亲戚邻里之间经常走动,从王本福家借来同兴号压茶木模,家住三合社的吴智全跑来帮忙,将晒青毛茶上甑蒸软,放入木模压制,为了能够压得紧实,利用杠杆原理顶着门框压制,吴智全还站在木模上增加重力。据李彩老师回忆:“当年总共压了有十五六块,送给了老师孙志宏。”在当时淳朴的乡村少女李彩看来,这个实在不算很多,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拿得出手。所幸拿到茶的孙志宏老师非常喜欢,还经常拿着茶细细揣摩说:“茶上还有字。”孙志宏老师后来做到了勐腊县委书记。回忆往事,李彩老师笑着说:“几十年过去了,茶恐怕早就喝掉了。”中学毕业后,李彩考上了版纳师范,成了吴智全的校友。二人先后毕业从教,后来喜结连理,缔造了一桩美满的姻缘。儿女都很争气,大学毕业后都考上了公务员。退休后的吴智全、李彩夫妇二人,与母亲高迎梅居住生活在老宅里,临街的商铺租给了一家茶号,李彩老师还要肩负起茶号日常的接待。“原本老板派了个年轻姑娘,没呆多长时间就走了。”李彩老师说。除了茶季,这个高山上的小镇十分寂寥,大多数年轻人还是喜欢城市里喧闹的生活。
壬寅年春茶季,我们再度来到易武,在李彩老师的带领下找到了王本福老人,时过境迁,当年他家藏的同兴号压茶木模已经不知去向。遥想当年整背篓的木模都被卖掉,如今寻找同兴号向质卿压茶木模的线索却一再中断。就在我们满怀遗憾之际,相约拜访长居易武的何作如先生时有了令人惊喜的收获。在田坝村何作如先生的别墅里,何先生拿出了珍藏的老茶供我们近距离观赏,其中就有同兴号老茶和内飞。得益于何先生指引,我们获悉了同兴号压茶木模的下落。
在易武小学背后的家属楼里,我们见到了何永军老师,曾经做过易武中学老师、出任过易武茶厂厂长的他是个身形健硕、头发花白的美髯公。何老师拿出了家藏的同兴号压茶木模供我们上手观摩,我们随即对木模进行拍照并测量尺寸。毫无疑问,存世的同兴号向质卿方茶就是出自这样的模具。正面是“向质卿造”四字,背面是一个“号”字。木模的材质非常坚实,历经长期使用后被茶色浸染,形成了一层油亮的包浆。何老师非常宝爱这个木模,专门注册了“向质卿复兴”的商标。同来的邹东春先生提议用这个木模复制向质卿方茶,获得何老师首肯。在何老师家屋顶的初制所内,何老师夫妇利用杀青锅灶生火烧水,在锅里放上竹篦子,称取好的晒青毛茶用棉布包裹放在竹篦子上,加上锅盖利用水蒸气将毛茶蒸软,然后将蒸软后的毛茶投入木模,利用杠杆原理施加压力。久事茶叶加工的邹东春先生低声说:“这个压力肯定是远远不够。”面对这文物级别的木模,何老师也倍加小心谨慎。结果不出所料,仅仅只是压制出了方茶的形状,字迹几乎完全显示不出来。但任谁也承担不起继续增强施加重力压茶的后果,复制向质卿方茶的事宜暂且告一段落。这也让我们切身体会到同兴号向质卿方茶加工并非易事。
普洱贡茶的时代已经远去,普洱茶号伴随历史变迁几经沉浮。在清末至民国初期,同兴号普洱茶进入紫禁城,有意无意间为贡茶时代画上了休止符。普洱贡茶与号级茶蕴含的精益求精的制茶技艺与深厚的文化内涵,为后世复兴的普洱茶所承继。恰如同兴号余韵未了的茶故事,继续书写普洱茶的传奇。
原文刊载于中国最美期刊《普洱》杂志2022年第8期。
作者:马哲峰,图文来源:行知茶文化讲习所,经授权爱普茶网转载,观点仅代表作者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