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平阳新著《茶神在山上:勐海普洱茶记》选读(六)
雷平阳,诗人,云南昭通人,现居昆明。出版诗歌、散文集多部,曾获人民文学奖、诗刊年度奖、十月文学奖、钟山文学奖、扬子江诗歌奖、华语传媒大奖诗歌奖、花地文学排行榜诗歌金奖和鲁迅文学奖等奖项。
驿站:南糯山记(二)
接作者上文《雷平阳新著《茶神在山上:勐海普洱茶记》选读(五)》。
六
上了南糯山,很多茶人都会沿着山脊,一路南行,过帕沙、广别,朝着布朗山而去。祭拜“沙归拔玛”或造访马原只是进入神圣茶都的一场仪典,疯狂的市场因素将布朗山塑造为高过“沙归拔玛”的神山之后,人们转山、朝圣的首选之山还是有着老跑章和三垛山等财富策源地的布朗山。帕沙是南糯山上人们南去的最后一个驿站,而且在哈尼语中,“帕沙”也是驿站的意思,尽管这语言中的驿站,在过去漶漫的时光旅程上,特指地处帕沙西北的勐混与地处帕沙东南的大勐龙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商贸往来,帕沙一直是人们投宿的中转站。大勐龙与老挝和缅甸接壤,三国之间的物资聚散使之久历繁华,勐混和格朗河乡的山货以及帕沙的竹器,人背马驮运往大勐龙,换购回来的是布匹、铁器和盐巴。人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为生计所迫,当这座驿站上的很多哈尼族人举家迁往当时还荒烟蔓草的老班章,开辟出了与西北连线东南的商旅之路交叉的另一条谋生之路,却意味着古老的商路日渐式微,不得已的谋生之路却横空出世并成为今天普洱茶界的“天路”。
“有人在论及帕沙与老班章之间的渊源时,会这么说,那些从帕沙迁往老班章的哈尼人,仿佛是逃生却闯进了一座无人的、永远也开采不尽的金矿中。”在帕沙寨的哈尼韵茶坊,我有意无意地对哈尼茶人二大说道。
“哈哈,话可不能这么说啊,那些搬到老班章去生活的人,他们是祖先的灵魂带过去的,是祖先给了他们财富,我们一点也不眼红。而且祖先让我们留在帕沙,我们也心满意足了。2018年的春茶,有的卖到了6000元左右一公斤。整个帕沙寨1973人,人均收入达到了一万多元,在格朗河乡名列第一,已经很好了。”二大边说,边煮一款他自认为“非常好”的老树茶让我喝,浓郁而又香足水甜,气韵厚软,我忍不住又问他:“这样的茶多少钱一公斤?”
二大微微一笑:“总共只做了不到一公斤,不卖的,用来敬拜祖先,或给贵客品尝!”
“你家门前的这条路,还有做买卖的勐混人经过吗?”
“几乎没有了。但帕沙可以说仍然还是一座茶叶的驿站,勐海茶厂、雨林茶行、老同志茶厂、陈升号和斗记等著名的茶厂始终在这儿收茶。帕沙茶是谁也不想错过的好茶,虽然它的名声和价格比不上老班章。”
“是啊,2013年左右我曾经有缘遇上过一款2000年左右的南糯山茶饼,就是用做的帕沙茶作原料。该茶汤色、滋味、劲道、留韵等综合性妙至毫巅,被彭哲先生称为版纳第一饼呢。”
“绝对相信你说的是真实的,老祖先就曾说过,南糯山的茶太讲制作工艺了。一个制茶师傅手艺的好与差,就看他在看茶制茶这一关上有多大的能耐,做好了独步天下,做得不好也就泯然于众了……为此,我也经常跟那些从家门口、茶地边经过,前来讨一口茶水解渴的人说,你们停一下,静下心来,认真地品尝一下。如果真的对茶有认识,就不一定朝着布朗山而去了,可真正心甘情愿地留下来的人不多。这路上走的,多数是商人,自己爱茶又懂茶的只是少数。”
我们聊天时,果然有前往布朗山的多辆越野车停下来,几拨人进了茶坊,或问路,或讨几杯茶水囫囵吞下便扬长而去。一辆辆汽车车身上贴着的“祭拜茶源,问茶版纳”之类的招贴画扑满风尘但仍然十分醒目。
原标题:雷平阳新著《茶神在山上——勐海普洱茶记》选读||驿站:南糯山记(二)
作者:雷平阳,图文来源:王单单和他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