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之茶

这几天整理端午节假期游玩南太行的照片时发现，上午在天界山挂壁公路上徒步，前半段时间充裕，创作时天马行空，风景的壮美跃然于相片上。等到接近中午，大姐夫过来催促开饭，为快速走完隧道，此时无论光圈还是曝光都开始凌乱，拍摄效果变差。同样的一段路，不同的心境下，呈现出不同的摄影品质，可见自由是人的天性，心只要稍有束缚，言行便会直接反映出来。

人如此，茶是否同理呢？在恩施小武当山，吹南风的茶树长势旺盛，制作出来的玉露柔滑，而吹北风的茶树生长凌乱，制作出来的玉露会有苦涩感。小武当瀑布两边的野茶树负离子丰富，制作出来的玉露甘甜，而远离水源地的野茶树缺乏滋润，制作出来的玉露容易活性不足。在潮州凤凰山，阳面的茶林质地好，一年四季都可以采，而阴面的茶林日照不足，一年只能采一两季。凤凰山乌岽顶的老茶树如有庇护避开严寒酷暑，会更加枝繁叶茂，而如果完全暴露在风口或烈日下，收成就差很多。“擅瓯闽之秀气，钟山川之灵禀。”就连一棵茶树，也在空气、湿度、土壤与温度中寻找最自由的生长环境啊！自由生长是好茶的基础，但如果品茶之心充满浮躁与焦虑，则再好的茶都可能变得索然无味。茶的极品，需要活水、活火与好器的配合，但最重要的莫过于一颗自由且纯净的心。“平生于物元无取，消受山中茶一杯。”犹如当年王羲之在微醺状态下书写出空前绝后的《兰亭集序》一样，这种极致的愉悦连自己都无法复制。

这种自由心便是品茶所需要的闲心。日本茶道讲究“和、静、清、寂”，潮汕工夫茶讲究“和、敬、精、乐”，不管哪种茶道，自由都意味着无拘无束与没有负担，都意味着心的平和与安宁。明朝大才子徐文长曾以素描笔法描述过品茶的绝妙画面：“茶宜精舍，云林，竹灶，文人雅士，寒宵静坐，松月下，花鸟间，清白石，鲜绿苍苔，素手汲泉，红妆扫雪，船头吹火，竹里飘烟。”于品茶人而言，空间要舒展，身体要放松，徜徉于明月与清风之间；氛围要轻松，心灵要自由，安坐于鲜花与鸟儿之间。没有闲情逸致，哪来诗意栖居。灵魂的飞翔，才是真正的自由，而自由之茶与自由之心方是最完美的结合。

想起那年元旦独自在奉节天坑中部平台品碧螺春，那种清爽是探秘大自然后的放空，与天地融为一体的壮阔。想起那年清明与妻子在南昆山观音潭瀑布前品英红九号，那种醇厚是感悟“瀑鸣山更幽”后的惬意，与泉石融为一体的自在。想起那年端午与友人在百年桂花树下品恩施玉露，那种回甘是体验“悠然见南山”后的满足，与山水融为一体的喜悦。古人说：“月桂与秋色，难与茶比美。”最自由的茶与最自由的人完全契合，茶才会绽放出最美的状态，而茶之美，又何尝不是心之美？

“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人生到最后，不都是在寻求心灵的自由与平静吗？自由的茶，是心灵之美绝佳的载体，而自由的心灵，便是茶最好的韵味。人茶合一的心灵之茶，才是世间最美的味道。

文｜谢锐勤，图｜欧巴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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