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总把言语点点渗入泥土的肌髓，凝结成田园与笔犁。

泰戈尔想“让我祖国的土地和田野

都丰盈起来”；

哲人对土地充满警醒和反思，

“每块土地最后都会变成干涸，

而且邪恶的犁头也会一再地光顾。”

而劳作者却希望在土地里

找到种子根部的光芒，

并在其上酣睡轻唱，

梦见丰盈的田园。

而土地却沉默。

很难想象，人类第一次掘开土层，播下第一粒种子；当第一棵幼苗从土壤之中茁壮而出，成为第一颗收获的果实——天地自然的静默里含蕴了如何勃发的生命力。自此而始，原本平畴无垠之处将在秋季以五谷肤色着装，原本贫瘠的荒原将在春天披满淡绿鹅黄，山海之间许以桑海良田，洪荒之处渐成村舍家园。渺如尘埃，发于细微，却终成地之广博。人类大半的历史，记载于史册，却埋藏于大地；人类旷远的未来，遨游于宇内，却发韧于平川。

土地是自然里最为平实的篇章，托起山脊，含蕴水源，滋养万木，包容万壑空谷，与天地相俯仰。百川日夜奔流大海，山泽湖泊转运通达，雨露降落，草木枯荣。大自然以一种生生不息的循环造就整个地表生态体系。人在其中，成为一环，成为能量的传输者。

《易》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山川周流，草木蕃生，土地是一切生命活动的母体。万木犹如大地发肤，应于天时节气，盛衰枯荣。

日色分赤橙，土壤亦为玄黄。若是人为画工，则土地是人们挥洒画笔的油彩。天玄而地黄，繁衍了多样的生物圈。

高大的古茶树拔地而起，立于苍莽，就像屹立于大地之上的活体雕塑，依托于土地却又抗拒着地心力，向着天空伸展，以年轮复刻着时光。大地犹如一部古旧厚重的地质史册，丘莽的古茶树犹如书页中墨痕犹新的拓印。

若无草木，怎么言说大地的丰饶呢？水系、土壤、树木、阳光、雨露，是最古老而又时新的物质，无时无刻不在彼此间交换着养分和能量。水流经行之处，无论是地表径流还是深层蓄水，成为大地的血脉，万木屠苏，似是天地肺腑，呼吸吐纳，四时常新。

坤道其顺乎，承天而时行。春发万木，大地在根系的伸展触摸之中苏醒；雨行充沛，土层在河流的灌注中伸展；金秋催熟，土壤在落叶的归宿中涵养，冬藏万物，大地在沉潜中蓄力。大地是万木的温床，又是归宿；是种子的发端，也是落叶的梦乡。

人迹虽远涉江河湖海，却无法穷其边际。海洋虽广阔，却不出其中。天空虽浩渺，却俯仰其上。那张苍老的面孔，亦刻削了风霜。但日落日出千秋不变，在相识里共守望。

原文刊载《普洱》杂志

文|刘谋

图|刀俊云，谭建国，资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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