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王寨老崖野茶:那山那茶那人「小竺茶桌」
原标题:那山那茶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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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喜欢喝茶的人,有茶的日子便觉“日日是好日”,日日不孤独。
涤壶品茗之时,不免忆起那些走过的茶山。好茶处,必佳山丽水。茶树荣枯,履齿苍苔,是别样人生。近几年,春天一来,整个人仿佛那些越冬的“蛰虫”般苏醒,又开始一段茶旅。自爱上茶,应了那句,不是喝茶,就是在喝茶的路上。
4月份,来到了四川西部藏王寨。
藏王寨不是寨,是山,在龙门山脉四川盆地西北江油段。传说此地隐匿过帝王,得名。
那个叫朱允炆的明惠帝(建文帝),朱元璋之孙,继位没几天,即被其叔朱棣以“清君侧”之名废之。于是,朱允炆一路逶迤西行,逃至此处。见山高林深,处处奇峰险崖,遂隐匿下来。
历史传说,销泯古今,也使藏王寨变得有些神秘。
另一版本。藏匿于此的为唐代帝王,故藏王寨又名唐王寨。2019年,藏王寨附近河口坝村村民陈斌在一块山体上发现一个“李”字,字高100多米,宽50多米,刀削斧斫般,刻在一座海拔2千余米高的山峰上。山峰下方是深邃沟体,沟体为原始森林覆盖。人无法靠近近观,只能远望。略懂书法的人可看出字体端倪。似行书,力道,遒劲;又似魏碑,粗犷,古拙。江油为李白故里。李白姓李,唐王姓李。大自然鬼斧神工一个“李”字,天造地设,令人连叹神奇,也使藏王寨又名唐王寨的传说愈加神秘。
成都至藏王寨的路上,陈斌不停地讲藏王寨。讲山之美,山上野生茶树之多,自己如何与这些野生茶树结缘,又如何在一次探险中发现那个巨大神奇的“李”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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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王寨崖高林密,野生茶树多数生长在悬崖上,当地山民称之为“老崖野茶”、“江子崖茶”或“崖茶”。仅仅一年前,陈斌深入藏王寨腹地探险,这些野生茶树才得见天日。
专家说:这些野生茶树已形成“野生茶树群落”。言者为有“茶百度”之称的四川茶界老专家蒋昭义,人称蒋公。那日,在原址为龙宫村小学的江子崖茶厂,见到了传说中的84岁的蒋公。老人是从300公里外的雅安赶来藏王寨看茶。见面第一句话:你喜欢喝茶吗?
80高龄的坦洋工夫“非遗”代表性传承人李宗雄也被茶厂请来,用崖茶茶青制作红茶。两位“八零后”老茶人因“茶”际会。握手,言茶,惺惺惜惺惺。甫坐,茶未喝几口,抬腿携手去山里看茶。
进入藏王寨大门,依山而行,几公里左右即到归心谷。站山谷左侧的山路上,从下往上望,半山腰崖石上长着许多野生茶树。因山高林密,需披荆斩棘,攀爬上去,方能见到茶树“真容”。
山崖上怎能生长茶树?原来茶树的根须扎在山崖的石隙中。陆羽在《茶经》中有句“上者生烂石”。“烂石”,长期风化和自然冲刷后的山石。石隙间的土壤,往往积聚大量腐殖质和矿物质,使茶叶内含物丰富。而内含物丰富,是茶叶耐泡的主因。
山崖上,随处还可见到许多散落生长的小茶树。这些小茶树大多傍依在大茶树脚下或两侧,母子树般。也有的种子遗落到了路边,就势生长在了山石夹缝中。单株独苗,小如盆景。显然,茶籽飘落,落地生根,根深绵长,生生不息。它们是多代有性繁殖的茶树。
喜欢喝茶的人大多喜欢这种有性群体种茶。中国茶资源丰富,每个产茶区都有自己的群体种。所谓一方山水一方茶,也养一方人。本地人常称之为“土茶”、“菜茶”等。藏王寨山上的这些群体种野生茶树,被当地山民称为“四川老茶种”。
藏王寨如此庞大的野生茶树群落,方圆50公里不止,实属罕见。细观茶鲜叶外形,叶片主脉突显,叶片略小而薄,莹绿润泽。久长山林之中,叶片几无虫咬痕迹。有人说,这是因为果胶含量高,在叶片形成一层薄膜,除小绿叶蝉,一般虫子的针嘴难以穿透。“虫不侵,病不染”,是这些野生茶树生命力顽强的标志。
不禁感慨:这是大自然多么无私丰厚的恩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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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所谓“性洁不可污,为饮涤尘烦”,是说喝到一杯干净的茶,可以忘却世间烦恼。近年来,野茶风盛。荒野茶、野放茶,受人青眯,人们无非想喝一杯零污染的干净茶。茶,本就来自大自然;纯净,本就是茶的天性。
在藏王寨山脚下的江子崖茶厂,见证了老崖野茶的制作。
这是一家特殊的茶厂,厂址设在原龙宫村小学院内。严格点说,这只是一个茶厂的雏形。一架铜盘揉捻机,古董般,静置在一间教室里。教室还保留着一张教学板,教学板上写着“茶,通神静思”几个大字。茶厂的主人是一位非常爱茶的人。想象着他在这间教室里是怎样地日夜思量着“茶”这片叶子。黑板上方挂着国旗,两旁写着“会听会想,能说能做”4个大字。
相邻的另一间教室为发酵室,墙角堆了几只发酵筐。一面墙上也挂着国旗,两旁写着“勤学勇敢,乐学多思”几个大字;另一面墙上挂满师生的书法作品。茶厂的审评室是原来的展览室,萎凋室为档案室。标牌都还挂着,或许是主人喜欢这样的人文环境。如今,学校的操场已成为茶厂静静的小院,小院里到处弥漫着茶的清香。
一片茶叶的制作,有的需要许多工序。生死反复之过程,短则一两天,长则达半年。如福建岩茶,从4、5月份鲜叶被摘下,到完成最后一道焙火,有时已近春节。制茶人伴随茶叶的采摘、萎凋、做青、揉捻、烘焙之过程,也是几尽折腾。
藏王寨老崖野茶的制作,似乎更为考验制茶师的功力。比如茶叶“走水”,因崖茶叶片薄失水快,叶片主脉和茶梗失水慢,很易失水不均。仅此环节,就是一个不小的困扰。
老茶人李宗雄被请来,指导制茶。老人已80高龄。一到茶厂,环视一圈,开始排兵布阵。安排采茶量,购进制茶设备,成立生产车间。仅三四天时间,一个小型茶厂初具规模,并开始有序运转。
那几日傍晚,常见附近山民男女老少,背着扛着,来送茶青。过秤,记录。离开时,带走一份满足。崖茶的采摘是一件十分辛苦的力气活,需攀爬高处,有的还需借助蝇索。一位90多岁的老人,每天坚持采茶,并来去两个小时把茶青送到指定收购点。其实,在一些茶区,八九十岁的老人上山采茶的事并不足为怪。藏王寨附近的几个村子,皆为贫困村。这些茶青,给他们的日常生活,凭添了一份收入。
回到北京已近月底。生活照旧。喝茶、读书,家务事。泡上一杯老崖野茶,想起川西江油藏王寨,想起那家小茶厂,小茶厂那个小院儿,每天傍晚那些来送茶青的山民,一位老人踱步沉思的身影。突然感觉,“一杯好茶”似乎已不那么重要,好茶已无法脱离采茶人做茶人等独立存在。野茶,可以天生地养,靠大自然赐予;而一杯味道纯正的好茶,一定靠许多人的智慧和汗水造就。
作者简介:殷小竺,爱普茶网小竺茶桌专栏作者,前资深媒体人,茶专栏作者。茶文散见《散文选刊》《海燕》《2019中国年度精短散文》等文学刊物与书籍。喜欢喝茶、写字。著有散文集《有一种开始永远不晚》。
图文来源:小竺茶桌,经授权爱普茶网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