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殷小竺

“调性”是音乐术语，指调的主音，以及由此形成的音阶关系。日常语境中，调性也常用来形容一个人个性突出，棱角分明。

调性乃基调、主音。文字在纸面上行走，写作时相当于一个人灵魂在舞蹈，自然也有其调性。

早年采访过老诗人贺敬之。访前一日，朋友近80岁的老母，突然忘情地朗诵起贺敬之的那句：

几回回梦里回延安

双手搂定宝塔山……

或许，那是一个时代的文字记忆，已经深藏在一个人的骨子里。有韵，上口，易记。

没想到贺老诗人也有自己的烦恼。刚退离领导岗位时，他想：终于可以歇歇，看看自己钟爱的诗歌了。很快，他陷入更大的困感：许多诗句他看不懂了。终于有一天他实在憋不住，弱弱地请教一诗歌编辑。答：我也看不懂。

曾经看过这样两段文字：

“我看到了浪漫，被风拉长，在空气里飘散。消逝的瞬间，空洞的飘舞成为极致的浪漫”。“一转眼的时间里，空气里充满了绿色的蔷薇。梦里风中，在山谷里飘散着不散的回音。”

文字朦胧飘忽，令人云里雾里。似乎很美，可道不出作者想说什么。可怕的是，在作为小学生的女儿的作文里，也发现了此类调性的文字。

后来，在王小波《我的师承》一文里，清楚了“什么是好的文字”。

他对比了一首诗《青铜骑士》两个版本译文：

我爱你彼得兴建的大城

我爱你严肃整齐的面容

涅瓦河的水流多么庄严

大理石铺在它的两岸……

另一版本：

我爱你彼得的营造

我爱你庄严的外貌……

他说，后者让人想起东北二人转的调调。

王小波说：“思想、语言、文字是一体的。假如念起来乱糟糟，意思也不会太好。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一件清晰的事情，用了一堆晦涩难懂的文字去写，浅薄，也有装神弄鬼之嫌。鲁迅说过一句话：一池清水，清澈见底，倘是一个烂泥潭呢？文字如人。一个人，神神秘秘，令人难以捉摸，也是不易被接受和欣赏。

泡茶时，讲究出汤干净利落。茶泡的再好，出汤淋漓不止，显泡茶人邋遢，也使对面喝茶人尴尬。拖沓罗嗦的文字就像这种情形的茶水“出汤”，也是一种不好的调性。

行文去“我”，是使句读简洁明快的一个方法。无了“我”字，阅者感受得到的仍是作者的气息。正如当下品饮的这一泡生普。窗外风雨交加，凉风阵阵，身上仍然汗出不止，感觉周身“茶气”贯通；另一个意义，去“我”，也有利于个人修心养性，告别“我执”。作家们常说：“写作是修行”。

再譬如，能省即省的某些关联词语，以及“的、地、得”等，直接断舍离。利落简洁的文字，一定是拂面清风。

互联网时代，比如公众号上公开发表的文章，文字错了还可以更改。此乃文字大幸。较传统纸媒而言，网络避免了错字面世。准确，是文字最起码的调性。

作者简介：殷小竺，爱普茶网「小竺茶桌」专栏作者，前资深媒体人，茶专栏作者。茶文散见《散文选刊》《海燕》《2019中国年度精短散文》等文学刊物与书籍。喜欢喝茶、写字。著有散文集《有一种开始永远不晚》。图文来源：小竺茶桌，经授权爱普茶网转载。